33.孤独的频率

  靳斯年再怎么瘦也比凌珊的身型大了不止一个号,他背对着门,像蜷缩着一样靠近墙,在被子的掩护之下把凌珊抱在怀里。
  “斯年。”
  他听到母亲的声音从背后传来,顿时有点紧张地把凌珊的脑袋又往下按了按,含糊不清地回应着,“我刚刚睡迷糊了。”
  “小珊呢?”
  “回去了。”
  “回去了?”
  “……嗯。”
  他们的话题由凌珊展开,又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,房间里蔓延着一种尴尬的气氛。
  “小珊成绩那么好,你该向她学学。”
  “……我知道的。”
  “下周跟我去见周教授,学校那边我已经打电话请好假了,你们老师和我说正好有两天运动会,不会错过什么重要的事情。”
  凌珊有些忐忑抓住靳斯年胸前的睡衣布料,感觉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,好像正在努力压抑自己的情绪,可最终也只是有些不服气地犟嘴道,“反正你从来也不会和我商量,要去就去,我没意见。”
  “你什么态度?我不是为了你好吗?”
  “那你有想过我就是不想错过运动会吗?”
  “运动会是能让你保送还是能让你加分?来,你给我说说。”
  “都这么大一个人了,孰轻孰重分不清,你怎么跟你爸一个样?”
  “可以不要老是把我和他放在一起讲吗?”
  靳斯年觉得他妈妈可能心情本来就不好——大概率是工作又遇到了什么脱离预期的部分,所以急需一个可以任意拿捏的东西来满足自己的控制欲。
  他被理所应当地视为可以随意训斥的对象,就像母亲人生拼图中最不起眼又最好摆弄的一块,想怎么放就怎么放。
  一个连对待自己都很严格的人,一个工作日程要精确到分钟,可以为了公司项目说走就走一两个月都不着家的人,把所有的精力与体面留给了外人。而此刻,作为她的儿子,也许便是唯一可以接收她所有负面情绪的载体。
  从以前就是如此,他早就应该习惯的。
  以前和母亲有些口角时她总是会说:“你怎么跟你爸一模一样?”,又或者:“你和你爸都不让我好过。”
  靳斯年很认真反驳过,说不要把我和他放在一起,我永远不会变成那样子的人。
  有的时候她会应下来,可每次情绪激动的时候依旧会这样下意识说出口,然后靳斯年会继续不厌其烦地纠正。
  今晚其实也只是一次不算吵架的摩擦,靳斯年虽然自知态度不好但也没打算再反对母亲的安排,可再次从她的口中听到这样最讨厌的训斥方式时,他感觉有什么要从胸口爆发了一样。
  可能因为凌珊此刻正缩在他怀里,温热的呼吸直扑胸口,像一只亲人的猫咪一样,那么柔软又那么娇小,本应该是他只能感觉到幸福的时刻,却让凌珊听到了他们母子之间所有不体面的交流,听到了他母亲将他和他出轨的爸归位同一类人,他难堪,气愤,委屈,恐慌,从颤抖的呼吸全部暴露出来。
  “算了,我反正是为了你好。”
  这场霸道的交流单方面开始,又单方面结束,直到靳斯年听到关门的声音时仍旧控制不住浑身发抖。
  他好像产生了轻微的耳鸣,有些分不清是凌珊在和他说话还是幻觉,于是他轻轻张嘴问道:
  “你刚刚说话了吗?”
  靳斯年低头的时候下巴碰到了凌珊乱糟糟的头顶,她匆忙扑进来的时候头发被蹭得到处乱翘,刻意压低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。
  “我没说话呢,阿姨走了吗?”
  “嗯,回工作间了。”
  “呼。”
  凌珊像是被闷久了,一下子就钻了出来,脸被捂得红扑扑的,靳斯年手臂依旧用力搂着她,“你松一下,我出不去了。”
  她完全把刚刚两个人独处时的越界行为抛之脑后,把手上半干的黏液偷偷擦到靳斯年的衣角,又立刻换了个话题,问靳斯年她怎么才能偷偷下楼回家不被发现。
  靳斯年没有马上回答凌珊,还在认真看着她,脑子里依旧在想一些无厘头的东西。
  比如刚刚他听到的也许是凌珊发出的一种独特频率,就像之前电视里《动物世界》播放的,那头叫做爱丽丝的鲸鱼一样。
  是否他们也像那样,独享着一种特有的,属于孤独的频率呢。
  “你在发呆什么呢?”
  凌珊把靳斯年的手臂往外推了推,试图跨过他往外走,却突然被捏住大腿往前拽。
  她的大腿很怕痒,轻轻按一下就会短暂的浑身发软,此时也是突然直接卸了力坐在了靳斯年的腰腹处,上身滑稽地扭了几下才稳住平衡,连忙把靳斯年的手拍开。
  “干嘛。”
  靳斯年突然撑起上半身,用右手按住凌珊的后脑勺,慢慢把两个人拉到很近的距离,直到呼吸能够湿润彼此的嘴唇为止。
  他要亲上来了吗?
  凌珊混乱地想着,眼睛都忘了眨,呼吸逐渐紊乱,从靳斯年的眉眼看到他上下滑动的喉结,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和姿态去迎接这个亲吻。
  正如他们约定好的,她不喜欢他,他也不喜欢她,那么这是出于什么理由的吻呢?练习,安慰,还有什么?
  真奇怪,刚刚明明自己也胡搅蛮缠做了更像流氓的事情,现在又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。
  她不太明显地咽了一下口水,却看到靳斯年闭上了眼睛,朝她的方向又微微抬起了下巴,然后就这样等待着。
  凌珊刚刚在被子里被闷到浑身发热发烫,此时脑子依旧不清不楚。
  她好像听到从阳台传来隐约的蝉鸣声,但马上就反应过来——这都快要十一月,已经入秋了,这聒噪的声音到底是从哪里来的。
  “我想你亲我。”
  靳斯年这样忐忑地补充道。
  凌珊屁股下面压着靳斯年重新硬起来的东西,嘴边是他呼出的湿润空气,闻起来像薄荷糖的味道。
  “好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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